花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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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附耳說話的動作，聖音瓏需得低下脖頸，才能使他的嘴唇靠在魏獻儀的耳根處。
“你和他睡了？”
聖音瓏輕輕吐字，將每一個字結合在一起，就構成了對魏獻儀冰冷的詢問，哪怕此刻他的手心正貼合在魏獻儀的後腰上，哪怕他們動作親密無間，也抵擋不住聖音瓏心中不斷湧現出的冷寒之意。
魏獻儀從聖音瓏懷裏騰出一只手，手腕向上，拇指撚在聖音瓏的下顎處，然後稍微一擡，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將聖音瓏的整個下巴掐住、掀起。
他與她不再緊密。
聖音瓏被迫仰起頭，視線停留在半空中的正緩慢變化一團的雲朵上。
魏獻儀的手指停在他下巴連同脖頸處的一截皮膚上，聖音瓏稍微張嘴，下頜骨因此微動，似乎能感受到魏獻儀手心的涼意。
而讓聖音瓏更覺得心涼的，是魏獻儀給他的回覆。
——“與你何幹？”
即便此刻聖音瓏正仰視著天空，也能想象到魏獻儀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，臉上是怎樣淡漠的神情。
這樣一個中立的回答，本不應該叫聖音瓏心慌，可是說出這話的人是魏獻儀。如果她和太承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，魏獻儀聽到他這個低俗的問題只會覺得不屑，也根本不可能給他回應。
可是魏獻儀給了他回應，即便是短短四字“與你何幹”，卻也表明了從某一方面來說，魏獻儀對這個問題的在意。
他們真的做了。
聖音瓏腦子裏最後只能想到這個事實以及一種無窮深重的料峭寒意，若春寒拂花，叫他心臟蜷縮。
心裏冷得要死的，手上動作卻分毫不減力道，聖音瓏環住魏獻儀的腰身，兩只手交叉按在側腰上，他心煩意亂，不由收手將魏獻儀往上抱起。
“上次還沒有享受夠，是嗎？”魏獻儀冷淡的聲音響起，落在聖音瓏耳邊，很容易就能讓聖音瓏想起“上次”。
聖音瓏僵住了手臂，這時魏獻儀也把她放在他脖子下面的手收了回去，聖音瓏得到了可以低下視線的自由，於是立馬看向魏獻儀。
“松手。”
魏獻儀瞥了他眼，一字一頓：“否則，折斷你的手。”
上一次折斷聖音瓏的兩只手後，魏獻儀不知道聖音瓏用了多長時間才將手臂修覆，但是魏獻儀想，如果這一次聖音瓏再讓她無可奈何地折斷他的手，她一定盡全力叫他耗費難以計數的時間也不能覆原斷骨。
他最好不要逼她。
聽出魏獻儀話中的認真之意後，聖音瓏的臉色愈加淒白，他遲遲沒有遵照魏獻儀的意思去做。
魏獻儀向他遞去一眼，警告意味濃厚，聖音瓏這時才不得不松開放在魏獻儀腰部上的手。
幾乎在聖音瓏垂落手臂的同時，魏獻儀往身後退了一步，她的這個動作落到聖音瓏眼中，瞬間刺痛了他的雙目。
若不是再往後退一退，就要退出墻下，會退到旁人眼前，聖音瓏覺得她會離他更遠，他心中不悅之情更深，於是在魏獻儀伸手向他要回她的玉玦時，聖音瓏收緊了手，沒有還給她。
“給我。”魏獻儀很不高興。那塊玉玦明明是她的東西，他有什麽理由將它強行留在手中？
魏獻儀直接去拿，聖音瓏和之前一樣避開她的動作，在他一個又一個側身後，魏獻儀忍無可忍，直接甩了一個巴掌。
手心在他臉上一甩而過，聖音瓏的臉頰上很快浮現出明顯的紅痕，仔細一看還能分辨出手指的痕跡。聖音瓏楞住了，反應過來後他倏忽看向魏獻儀。
“你怎麽能……”
她怎麽能這樣做？
魏獻儀看著聖音瓏，覺得他臉上寫滿“活該”，魏獻儀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她露出這種受到傷害神情，“這難道不是你自找的嗎？”
聽著魏獻儀的話，聖音瓏落下捂在臉上的手指，他眼中幽色更加深重，好像只要魏獻儀現在折了脊骨，他就能將她吞噬入腹一般。
“幹嘛這樣看著我？之前打你的時候，你不是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嗎？”魏獻儀冷著臉，視線微低，她這個時候才註意到聖音瓏今日穿著異常顯形。
“怎麽？出門見人？”魏獻儀笑了下，原來是被她打了一巴掌不能見人了，才惱羞成怒。
聖音瓏緊著一口氣，本想忍過去就是了，但他聽到魏獻儀發出一聲輕蔑的笑，這使他本就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垮。
“給你。”聖音瓏忽然伸手將手中玉玦遞還給魏獻儀，他眼裏淡淡的，像是看開了，不再有強留之心，聖音瓏註視著魏獻儀，見她生出懷疑，他輕笑著將玉玦往前遞去，遞到魏獻儀的眼皮底下。
很快，他看到她擡手。
也就是在這個時候，聖音瓏很輕易地捏碎了他手心放置的屬於魏獻儀的玉玦。
鋒利的玉石碎片有沒有割傷他的手，聖音瓏不清楚，但是他清楚地看見魏獻儀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。她眉眼間凝著一重清霜，久久不化，聖音瓏刻意避開她的視線。
他低下眼眸，拉過魏獻儀的手，將她的手指一節一節掰開，然後聖音瓏將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掌心，微微張手，玉玦碎片就落到了魏獻儀手裏。
魏獻儀看著手中一塊又一塊大小不一的碎玉，心中蘊藏的深色越濃，偏偏聖音瓏在這時候輕聲道：“你想要？那就都還給你。”
他的重音咬在那個“都”字上。確實，聖音瓏沒有私藏半塊碎片。
魏獻儀擡眸看他，見到的是聖音瓏浮露笑容的一張臉，零碎的惡意在其眼底，魏獻儀卻能一眼看到。聖音瓏臉上指印泛起的紅痕在此時不再彰顯淒慘，而是獲勝的喜悅。
“高興了？”魏獻儀望著他一半充斥艷色的臉頰，也笑了。
聖音瓏的視線因此凝滯，他不懂她為什麽還會露出這般笑容，她該生氣、該動怒，甚至應該對他拳打腳踢才對。
聖音瓏才想到魏獻儀的暴力行徑，在下一刻就被魏獻儀拽住了衣襟，她無視他眼中抗拒，她打開他的領口，手指從他鎖骨處一路下滑，最後在他腰際停下。
“這裏放一塊。”魏獻儀從手心裏擠出一塊碎玉，在聖音瓏眼前一晃而過後，魏獻儀把這塊有著鋒利棱角的玉石塞進了前身深處。
他臉色變得很不好。
“喜歡嗎？”魏獻儀故意問他。
聖音瓏緊著唇舌，後背異常挺直，他腦子一片空白，根本不知道現在應該對她如何還以譏言。
“看起來很喜歡。”魏獻儀很快下定結論，她張開手心，裏面全是碎掉的玉石，是聖音瓏之前一塊一塊還給她的東西。
聖音瓏見之身體一顫，他不敢想象魏獻儀會如何使用剩下的這些，他僵著嗓音對她的行為表示抗拒，“……你不能這樣對我。”
“我不能？”魏獻儀盯著他看了一會，“你能毀我之物，我不能毀你？你自己說說，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？”
聖音瓏緊著牙關，目光怔怔，發不出一個字音，魏獻儀才不管他此刻心中怎樣糾結難堪，她將握著碎玉的手從他後脖頸處探進去。
“說。”魏獻儀用指甲刮了下他的後背。
“……沒有。”聖音瓏忍痛說出，另一方面又擔心魏獻儀會將手裏的一堆碎玉塞進去。
“沒有什麽？”魏獻儀沒有就此罷休，又刮弄一下。
“沒有這樣的道理。”聖音瓏勉強配合著她。
“誰沒有道理？”
“……”聖音瓏斂住嗓音，他望著魏獻儀，遲遲沒有開口。
在魏獻儀眉目微折時刻，聖音瓏緩聲說道：“我，是我沒有道理，是我不講道理。”
魏獻儀扯了下唇角。
見她如此，聖音瓏松下一口氣，過了一會兒，試圖與她商議，“那你能不能，不要那樣做了？”
魏獻儀沒有說話。
她靠近聖音瓏，一邊將他的領口拉開，一邊說道：“我以為你很喜歡。”
她頓了下，瞥向聖音瓏，松開手，碎掉的玉石順著他的脊梁落下，一陣細癢刺痛，聖音瓏疏軟了脊骨，他往前傾身。魏獻儀恰好抵在他耳邊，和之前他抵住她的姿勢一模一樣。
與他耳語：“不講道理且愚蠢不自知的男人，沒有資格說‘不要’。”
魏獻儀回到院中，聖音馥遠遠地就看到了她，向她揮了揮手。
“神女姐姐。”看聖音馥的唇語，魏獻儀猜想她說的應是這一句。
魏獻儀走進拱形門，她前一刻剛跨過門檻，後一刻身後就跟來了不速之客。
她回過頭，看到來人，不由停住腳步站到門前等他走過來。
可他不敢。
魏獻儀明明告訴過他，讓他不要過來或者遲一點過來，可是聖音瓏不聽，一定要與她一前一後，從一處地方一個方向出現。
真蠢啊。
若非此處另有他人，魏獻儀真想在他耳邊再這麽感嘆一句。
聖音瓏久久沒有動身，這個時候聖音馥也過來了，看到魏獻儀，聖音馥緊巴巴地靠上去叫了聲“神女姐姐”，這一聲過後聖音馥才註意到聖音瓏站在他們不遠處。
聖音馥又往前走去，向聖音瓏喚了聲：“叔父。”聖音馥原本滿是欣喜的一張臉，因為聖音瓏的存在而有些皺巴巴的。
聖音馥很快退到魏獻儀身後，幅度很小地拉住了魏獻儀的手。
魏獻儀會意，視線投註在聖音瓏身上，目光相接的那一刻，魏獻儀在他臉上看到驚慌。
“叔父……”
魏獻儀這樣稱呼他。
“您先請。”
聖音瓏避開了她的目光，他緊抿著唇，從見到魏獻儀起他耳邊就是嗡嗡地響著，可是他還是清晰的聽到她叫他“叔父”。
於理，魏獻儀確實是該這般稱喚他，可是除了眼下在他人面前，她從未如此。
尤其是在不久前，他請求她的時候，魏獻儀可沒想過他是長輩是她口中那個“您”字的歸屬。
“叔父，您先請。”這個時候聖音馥學著魏獻儀的話，向聖音瓏又說了一遍。
聖音瓏低著眉眼，覺得每一個字都很燙耳。過了一會兒，在魏獻儀的註視裏，聖音瓏慢慢起了動作，他邁出腳步往前走，走過魏獻儀身側時，下意識地腿軟了一下。
“走好。”魏獻儀側目望著他，沒有再喚出那聲戲謔的稱呼。
聖音瓏一步一步向前，行走間衣衫微動，只有他與她知道，他這一步下去，裏衣和碎玉摩擦著他整個後背，有棱角鋒利的碎玉，將他平整的背部劃傷，一點一點刺痛泛開，最後變成滿背傷痕。
“叔父今日怎麽都不說話？”在聖音瓏走後，聖音馥輕輕發出疑問。
因為聖音瓏平常對待他們都很溫和，就算他們偶爾有錯在身，聖音瓏也不會厲聲說話，更不會像現在這般一字不談。
聖音馥覺得奇怪，所以問出疑惑，聖音馥當然沒有認為魏獻儀能夠回答她的疑問。聖音馥拉著魏獻儀往裏走，走了一段路，魏獻儀忽然回覆她說：“嗓子啞了。”
“啊？”聖音馥眨了眨眼，沒聽明白她的意思。
魏獻儀指向自己的喉嚨，“有些幹渴。”
這一句聖音馥聽明白了。
她說她在後院小廚房裏放了一罐家裏帶來的花蜜，她說她想調花蜜水給魏獻儀喝。
說完話，聖音馥就要往後院去，魏獻儀不想折騰她，就攔住了聖音馥，可聖音馥被她攔下知道她不需要解渴之後一臉失落。
“我真的很想跟姐姐分享家裏釀的花蜜水嘛。”聖音馥軟著嗓子說話。
魏獻儀見她如此，正打算同聖音馥說和她一起去，這時太承來了，他從旁邊走過，沒打算進亭子裏面去，是聖音馥叫住了他，太承才望見魏獻儀。
太承腳步一頓。
聖音馥招呼他過去，太承的視線不由往魏獻儀身上去，見她沒什麽反應，太承轉身邁步向前而去。
“子宛哥哥，你先在這裏陪姐姐說話，我去取花蜜水，很快的，你們要等我回來。”聖音馥笑著說道。
太承剛進亭子，聖音馥就跑了出去，歡悅地像只小鳥似的。
他站在入口處，目光不知往哪裏看去才合適，遲疑良久，他才擡眸看一看魏獻儀，然後走到她身邊坐下。
亭子附近安安靜靜的，沒什麽人，亭子裏面的她與他也各自沒有說話。只是自從太承坐下後，他的目光就時常落在魏獻儀身上，魏獻儀偶爾對上他的視線，又移開，再次望向他，他還是那樣看著她。
魏獻儀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心裏藏著事，可是太承不主動開口，魏獻儀為什麽要主動問他？所以魏獻儀沒有向他主動提起，但是太承一直看著她，看得魏獻儀心中生變，以至於最後一次盯著他看的時候，魏獻儀再沒有移開目光。
她讓他過來。
太承楞了下，低頭看了看身下坐著的已是離她最近的位置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。
他望著魏獻儀，沒有反應。
魏獻儀也沒計較他的遲鈍，她起身站到太承面前，看了他一會兒，魏獻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，將他按在身後石桌上。
太承半個身子躺在石桌上，滿目茫然。
“怎麽了？”他問。
魏獻儀沒有回答。
她伸手扣住太承的肩膀，然後低下臉與他交吻。
他沒有反應過來，等到魏獻儀輕輕咬住他的下唇，太承才有了反應，他開始回應她，餘光瞥到亭中四面可見，太承緊張起來，他擡手握住魏獻儀放在他肩上的手。
在很長一段時間裏，他都是被動的、遲鈍的，到了最後魏獻儀意盡時，太承才在她唇上加深痕跡。
魏獻儀拍了拍他的手，示意他結束，太承也沒有強求，他依然躺在石桌上，微微喘氣。
魏獻儀整理好他交疊的衣領，然後扶著太承發紅的臉頰讓他看著她。等他的視線飄過來，魏獻儀皺了下眉。
太承不明白她什麽會是這個反應，也許是他哪裏做的不好，他想起身，魏獻儀不讓，而他也很快就知道了原因。
“你再用這種斷斷續續、迷濛不清的眼神來看我，就不是在這裏做這件事了。”魏獻儀說道。
太承心中一緊，眼光發顫。
“不，不會了。”
他臉上緋色橫斜一片，再加上他此刻晃動不定的眸光，魏獻儀伸手捏了下他的臉頰，熱的，軟的。
太承呼吸急促起來，他望著魏獻儀卻又不敢直視她，等到魏獻儀端端正正在原來的位置上坐好，太承也慢慢地從石桌上起身。
他們在庭中等了很久，聖音馥都沒有回來，魏獻儀說要去找聖音馥，太承悶悶地“嗯”了聲，跟著魏獻儀一起去。
在途中遇到了聖音馥。
除了聖音馥，還有聖音少寧。
前者面上帶笑，手中空空如也，盛放花蜜水的容器在聖音少寧手中。
他們重新回到涼亭裏，聖音馥把從小廚房裏調制出來的花蜜水給他們都倒了一杯，看到魏獻儀嘗了一下，聖音馥湊上前來問她：“神女姐姐，是不是很香？”
魏獻儀點點頭，“很好喝。”
聖音馥很高興，接著就說要將剩下的一大罐花蜜都送給魏獻儀。魏獻儀還沒有回話，聖音少寧先開口說道：“千香，還是算了吧。恐怕你前腳剛將花蜜送給神女，後腳就要開始後悔了。”
“少寧，你這說的是什麽話？”聖音馥有些委屈，她連忙看向魏獻儀，雖然確實如聖音少寧所說，她有些舍不得家裏精心釀制的花蜜，可她更不想讓魏獻儀覺得她小氣。
“神女姐姐，你要是喜歡，我都可以送給你的。”聖音馥道。
魏獻儀沒想在這小事上生出風波，她應了聲“好”。她想到聖音少寧的話，又補充說道：“分我一般就好，多了會膩。”
聖音馥喜笑顏開，她答應了魏獻儀，想著就要去小廚房把一般的花蜜拿來，被聖音少寧攔住了。
“千香，忘記稍後要去洞穴看光影蟲了嗎？”聖音少寧提醒道。
聖音馥想到這個，立馬就坐了回去，然後看著魏獻儀告訴她說：“等我們從洞裏回來，我再給神女姐姐拿花蜜。”
魏獻儀表示都聽她的。
接著，她瞥了眼聖音少寧，再看向太承，“你們也要一起去？”
魏獻儀只想帶聖音馥下去看一趟，她可沒想要帶這麽些人一起去。
在太承輕微頷首後，魏獻儀把之前講給聖音馥的話也給太承講了一遍。
“裏面靈氣波動太大，或許會有危險，你……一定要去嗎？”魏獻儀問他。
太承搖頭，說道：“若你不願意，我可以不去。”
魏獻儀聽了，沒說話。
過了一會太承才覺得他說的話太過奇怪，好像是魏獻儀逼迫他的一般，他想向她解釋，可是魏獻儀卻回過頭向聖音少寧也問了一句。
“你也要去？”魏獻儀問聖音少寧。
聖音少寧看了一眼，神色冷淡說道：“千香看得光影蟲，我也看得。”
“是啊，少寧要陪我一起去。”這時候，聖音馥應和一聲。
魏獻儀在他們二人之間看了看，之前的猜想在此時得到了驗證，他們兄妹原本僵硬無比、動輒吵鬧的關系，似乎緩和許多。
若放在前頭，聖音馥斷斷說不出聖音少寧會陪她做什麽事這種話。不過這與魏獻儀關聯不深。
眼看沒人想退出，魏獻儀只好叮囑他們入洞後一切小心。
他們紛紛應好，沒過多久，準備入洞的鐘山修士就過來叫上他們一起去了。
來到洞口處，鐘山修士給了他們每人一個錦囊，打開錦囊裏面是一條面紗。
“這山洞初開，裏面塵跡非凡，或許還有些不好聞的氣味，戴上面紗能防著些。”鐘山修士向魏獻儀等人解釋了面紗的用處，他又說道：“我等先入內，稍後神女只要順著我們所做記號入洞即可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這鐘山修士向魏獻儀拜了拜，然後先一步進了洞中。
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，魏獻儀抽出紗巾，將扣帶系緊，很快戴好面紗。
聖音馥將手中一塊粉白面紗翻來覆去倒騰，見著魏獻儀已經戴上了，她捧著面紗，目光瑩潤地望著魏獻儀。
“神女姐姐，幫幫我吧。”聖音馥不是不會戴，她是覺得魏獻儀幫她戴起來會更舒服。
魏獻儀勾過她手裏的面紗，給聖音馥戴起來後，稍微整理了一下邊角折疊處，“好了。”
聖音馥面上露笑，被細膩面紗掩蓋看得不太清楚。
魏獻儀在旁邊等著剩下的兩人將面紗戴好，餘光瞥見太承楞楞地拿著面巾，比劃了一下，卻不知該如何處理。
他擡頭，發現魏獻儀在看他，於是露出一個請求的目光。
魏獻儀看了眼聖音馥，發現她站在洞口觀望裏面的場面，於是就朝太承走了過去。
從太承手裏抽出面紗，魏獻儀讓他低頭，他也順從地低下頭，“……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麻煩？”
魏獻儀專心扣帶子，沒說話，等到做完手上動作，魏獻儀跟他說“好了”，太承戴著面紗起身，在魏獻儀動身前拉住了她的手。
“千香說光影蟲很難見得。”太承說出他的來意。
魏獻儀回頭看了看他，說了句：“知道了。”
聽出魏獻儀話中的不耐，太承有些失落地收回手。
他想到他們之前關於花蜜的對話，她說：“太多了，會膩。”
現在對他也一樣，膩了嗎？
他不知道。
魏獻儀走到洞口，準備帶聖音馥前行入洞，中間走過聖音少寧旁邊的時候，發現他們三人之中還是有能“自力更生”的人的。
再加上最近聖音少寧沒有再來煩她了，魏獻儀見著他，倒覺得舒服一些。
順著先行的鐘山修士留下的記號進入山洞，魏獻儀領著三人一路通暢無阻。
洞中一片深色，不太能見得到光線，好在有前頭修士留下的光火符，照亮他們腳下的路。洞穴很深，他們一路前行，走的是下坡路，而上頭的洞頂高不可攀，擡眼一看，頭頂就只有一重烏雲。
聖音馥看了眼，被嚇到了，“姐姐，頭頂……頭頂好像有東西。”
聖音馥縮到她身後。
魏獻儀拍拍聖音馥的後背，“應是靈氣波動，沒事的，放心吧。”
太承這樣寬慰她，聖音馥也還是沒有忘記頭頂黑壓壓的拿一片，越想越覺得恐怖，她沒有說話，緊緊靠著魏獻儀。
於是之後的路他們走的越發小心翼翼，直到鐘山修士留下的記號消失，魏獻儀停在記號消失的地方，她往周圍看了看，四面景象幾乎相同，再加上入洞後七繞八折，魏獻儀要想分辨出他們此刻的方向著實不容易。
“不如我們回去吧……”
聖音馥在這個時候也覺得害怕，向魏獻儀主動提出。
魏獻儀對這新出現的山洞沒有很深的了解，但是自入洞起，她就感受到山洞的靈力波動雖然很強烈，卻沒有危險，是很柔和的一種靈波，或許這山洞裏當真有寶物存在。不過魏獻儀本就不是為了寶物而來，再加上聖音馥的退縮，魏獻儀也想離開了。
“那就離開吧。”魏獻儀回應聖音馥。
聖音馥聽到她的話，連忙點頭，她哆哆嗦嗦背過身。
忽而有風吹過，吹起了魏獻儀的面紗，魏獻儀一手掩住臉，另一只手去握住聖音馥。
聖音馥剛把手放到魏獻儀手裏，腳下踩到什麽東西，她又輕輕脫開了魏獻儀的手，低下頭來查看，還沒有看清楚地面上的東西，聖音馥就感到身後一陣吸力，接著就將她卷進了他們沒有踏足過的山洞地界。
“神女姐姐——”
聖音馥叫了一聲，幾乎要哭出來，而魏獻儀回頭去找聖音馥，卻只聽見這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，並沒有看見聖音馥的身影。
聖音馥什麽都沒有留下，就在他們身後消失了。
魏獻儀捕捉到陣法輪轉的餘暉，大抵猜到了在那段路後有一道陣法存在，所以鐘山修士的記號只留到了他們腳下，所以聖音馥會在他們身後消失。
“她不見了。”魏獻儀看向太承。
太承急切道：“放在那應是一道陣法，千香不見了，我們要不要入陣一探？”
太承說的和魏獻儀所想別無二差，從哪裏消失就從哪裏尋找，不過他們現在還剩下三個人，所以在實施這件事之前，魏獻儀問聖音少寧：“你是留在這裏等我們，還是與我們一同入內？”
聖音少寧沒有看她，也沒有說話，他從他的位置一直往前走，快要走到有陣法的地方時，聖音少寧側過臉看了魏獻儀一眼。
山洞整體處於暗色，聖音少寧的大半張臉被面紗遮住，就算他這樣看著魏獻儀，魏獻儀也不可能知道聖音少寧想表達什麽意思。
才覺得他讓人舒心一些，怎麽又開始不會說話了？
聖音少寧忽然發出一聲輕嘆，下一刻，在魏獻儀沒有防備之時，突然拽住她的手，拉著魏獻儀一同踏入陣法之中。
而太承眼疾手快，緊緊拉過魏獻儀的另一只手，三人在一瞬之間一齊入陣。他們很快通過陣中靈力的傳輸，來到陣法最底部，和陣法外面的山洞一樣是一片烏色。
魏獻儀從地上起來，整理了下衣衫後去找那一前一後拉住她手的兩個人。
先看到聖音少寧，魏獻儀在石壁後面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太承。
見他無事，魏獻儀轉身去找聖音少寧，聖音少寧似乎沒想到魏獻儀會到他面前來，楞了下，不過他很快聽到魏獻儀的責問：“有話不會說嗎？你要入陣不會事先告訴我們一聲嗎？”
聖音少寧面紗下的臉一沈，他從魏獻儀身上移開目光，沈著聲音說道：“對不起。讓你受驚了。”
魏獻儀看了看他，沒再說什麽。魏獻儀往遠處走了些，發現了一條路，又往別的方向走去，還有兩條路。魏獻儀叫來太承和聖音少寧，指著面前的這三條路，問他們走哪條。
這二人沒有分毫默契，各自指了左右不同的一條路。
魏獻儀：“……若你們二人要分開行路探陣，也可以。”但最好不要如此。
太承望向聖音少寧，動了動唇：“少寧，要不我隨你走一條路，我們一起走你那條路。”
聖音少寧沒有看他，他擡眸，視線在幽微山洞中浮動，聖音少寧凝睇著魏獻儀，他問魏獻儀：“神女選哪條路？”
因為聖音少寧的這句話，太承似乎想到什麽，也看向了魏獻儀，眼神輕和。
“為何是我來選？”魏獻儀問。緊接著她指向第三路，那是她的路，而非太承或者聖音少寧所指之路。
“你們來選。”魏獻儀說。
太承本就不對自己選擇的路有堅持之意，聽到魏獻儀這樣說，太承很快見到魏獻儀身側，表示要與她同行。而聖音少寧，則是在魏獻儀幾乎以為他要獨行的時候，悄然站了過來。
於是三人順著魏獻儀指的方向前行，這條路上雜草叢生，還有藤蔓橫斜，太承沒在意腳下就被絆了腳，他剛好跌在魏獻儀腳上，魏獻儀伸手拉他起來。
又走了一會兒，聖音少寧心不在焉也被地上藤蔓絆了一跤，他跌跪在另一側。魏獻儀看聖音少寧久久沒有站起來，以為他傷到了膝蓋。
“怎麽了？”魏獻儀往聖音少寧那裏走去兩步，問他怎麽樣。
聖音少寧一只腿扣在地上，他擡眸，用著魏獻儀看不懂的眼神望著她，魏獻儀皺了下眉，在她生出想要撇下聖音少寧的心思之前。
聖音少寧緩聲說道：“我無事。”
“那你為何還不起身？”魏獻儀覺得奇怪。
聖音少寧沒有回答。
隔了一會兒，他低下目光，慢慢騰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魏獻儀以為有了這些小風波之後，他們就能註意看路，然後順順利利的沿著這條路走下去，看看能不能找到陣法的出口。
誰知道連陣法出口的影子都還沒看見，聖音少寧就先撂了擔子。
聖音少寧停在他們身後不遠處，他說：“這路走了這麽久都沒有盡頭，我後悔了，我要回去走我的路。”
說出這話時，聖音少寧的語調奇異，不過魏獻儀的註意力只在眼前這條路上，因此沒有及時發現聖音少寧的怪異。
聖音少寧這樣說，太承不願意聖音少寧現在折返回去，魏獻儀沒有表示。在太承勸說聖音少寧無果後，魏獻儀取出一疊靈符上前交給聖音少寧。
靈符在聖音少寧面前，他卻沒有接過去，魏獻儀動了動手，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她說。
聖音少寧還是沒有動作，他望著魏獻儀，“你只有這個要對我說？”
魏獻儀覺得聖音少寧很奇怪。他說他要離開，魏獻儀也尊重他，告訴他路上小心，不僅如此魏獻儀還把身上的靈符分給了他一半。
他說這種話有什麽意思？
而且為什麽只對她說？
太承也在，聖音少寧怎麽不對太承說？
“我應該……挽留你嗎？”魏獻儀思來想去，覺得她和太承之間差的只有那幾句挽留之詞。
可還是很奇怪。
“你想離開就離開，想留下就留下，一定要聽旁人說出那幾句挽留的話，才能安心離開是嗎？”魏獻儀不懂聖音少寧怎麽想的。
“不是。”聖音少寧很快否定她的說法，他看著她，“我只想知道你的態度，你是想叫我留下，還是令我離開？”
聖音少寧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地步，他不信魏獻儀還不懂。可是魏獻儀還是讓他失望了。
魏獻儀把拿了很久的一疊靈符塞進了聖音少寧手中。
“不要把選擇的權利交給別人。”魏獻儀是這樣說的。
可是聖音少寧卻在她話中感悟到另一重意思，她根本不想對他做出選擇，他怎麽樣，她都不在意。
想到這裏，聖音少寧心頭情緒上湧，他揮出手中靈符，洞穴內光線幽沈，他沒有看清楚，在打掉靈符的時候，也打到了魏獻儀的手背。
“你到底想做什麽？”魏獻儀收緊手，右手的手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。
一道道靈符落在地上，聖音少寧上前半步，踩住其中幾張，“你看不出來我不想離開嗎？”
“……不是你自己說要走的？”魏獻儀理解不了。
“是，也對，你當然看不出來我的心思咯。”聖音少寧接著自己的話，怪聲怪氣：“你心裏只想著他，怎麽可能還會想到旁人如何如何。我說我要走，可我真的走了嗎？我沒有離開，你卻希望我離開，真的是……”
“撿起來。”魏獻儀不想聽聖音少寧這些廢話，“我好心好意將那些靈符給你，若你不需要，大可以還給我，踐踏別人的心意很好玩嗎？”
“……我沒有覺得好玩，也沒覺得高興，而你口中所說‘心意’真的就是心意嗎？在我看來全然皆是施舍，你根本就是想打發走我，根本就是想……想要……”聖音少寧沒有說出後面的話，他心有怨憤，恨眼看著魏獻儀。
“撿起來。”魏獻儀又說了一遍，語氣冷硬。
聖音少寧冷冷笑了一聲，彎腰將腳底踩住了兩張靈符給了魏獻儀，上面還沾染著一層灰土，魏獻儀拿到手裏就覺得不對，順著這靈符魏獻儀打在了聖音少寧的手臂上，聖音少寧疼得悶哼一聲。
“你要是不想撿不想道歉就趕緊從我面前離開。”魏獻儀冷道。
“我為何要道歉？道歉的人又為何是我？你呢？從你只幫著他的時候，你就該為你的不公正而向我道歉！”
聖音少寧被激起怒潮，按捺許久的情緒因為魏獻儀短短的幾句話而爆發。
“公正？我又幫著他什麽了？”魏獻儀沒聽懂聖音少寧說的話，感覺就像一堆亂線團，拼命解開解不開，越想聽懂越聽不懂。
“心在我這裏，我怎樣都與你無關。”魏獻儀說道。
聖音少寧嗤了聲，“聽聽鐘山神女說的話。你終於承認你偏心，你不公正了，既然如此，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，我告訴你，這條路，我走不下去……”
“滾。”
“好了。不要吵了。”在聖音少寧想要繼續計較之前，太承挺身擋在他們中間。
他暗自捏了下魏獻儀的手，低聲：“……讓我來和少寧說吧。”
魏獻儀看了太承一眼。
現在聖音少寧就像個瘋狗，胡言亂語什麽都能說得出來，魏獻儀聽著覺得生氣，太承跟他說兩句話恐怕有氣也抒不出。
魏獻儀不想答應。
聖音少寧現在明顯在針對她。
可是太承說：“相信我，我能處理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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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附耳說話的動作，聖音瓏需得低下脖頸，才能使他的嘴唇靠在魏獻儀的耳根處。
“你和他睡了？”
聖音瓏輕輕吐字，將每一個字結合在一起，就構成了對魏獻儀冰冷的詢問，哪怕此刻他的手心正貼合在魏獻儀的後腰上，哪怕他們動作親密無間，也抵擋不住聖音瓏心中不斷湧現出的冷寒之意。
魏獻儀從聖音瓏懷裏騰出一只手，手腕向上，拇指撚在聖音瓏的下顎處，然後稍微一擡，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將聖音瓏的整個下巴掐住、掀起。
他與她不再緊密。
聖音瓏被迫仰起頭，視線停留在半空中的正緩慢變化一團的雲朵上。
魏獻儀的手指停在他下巴連同脖頸處的一截皮膚上，聖音瓏稍微張嘴，下頜骨因此微動，似乎能感受到魏獻儀手心的涼意。
而讓聖音瓏更覺得心涼的，是魏獻儀給他的回覆。
——“與你何幹？”
即便此刻聖音瓏正仰視著天空，也能想象到魏獻儀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，臉上是怎樣淡漠的神情。
這樣一個中立的回答，本不應該叫聖音瓏心慌，可是說出這話的人是魏獻儀。如果她和太承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，魏獻儀聽到他這個低俗的問題只會覺得不屑，也根本不可能給他回應。
可是魏獻儀給了他回應，即便是短短四字“與你何幹”，卻也表明了從某一方面來說，魏獻儀對這個問題的在意。
他們真的做了。
聖音瓏腦子裏最後只能想到這個事實以及一種無窮深重的料峭寒意，若春寒拂花，叫他心臟蜷縮。
心裏冷得要死的，手上動作卻分毫不減力道，聖音瓏環住魏獻儀的腰身，兩只手交叉按在側腰上，他心煩意亂，不由收手將魏獻儀往上抱起。
“上次還沒有享受夠，是嗎？”魏獻儀冷淡的聲音響起，落在聖音瓏耳邊，很容易就能讓聖音瓏想起“上次”。
聖音瓏僵住了手臂，這時魏獻儀也把她放在他脖子下面的手收了回去，聖音瓏得到了可以低下視線的自由，於是立馬看向魏獻儀。
“松手。”
魏獻儀瞥了他眼，一字一頓：“否則，折斷你的手。”
上一次折斷聖音瓏的兩只手後，魏獻儀不知道聖音瓏用了多長時間才將手臂修覆，但是魏獻儀想，如果這一次聖音瓏再讓她無可奈何地折斷他的手，她一定盡全力叫他耗費難以計數的時間也不能覆原斷骨。
他最好不要逼她。
聽出魏獻儀話中的認真之意後，聖音瓏的臉色愈加淒白，他遲遲沒有遵照魏獻儀的意思去做。
魏獻儀向他遞去一眼，警告意味濃厚，聖音瓏這時才不得不松開放在魏獻儀腰部上的手。
幾乎在聖音瓏垂落手臂的同時，魏獻儀往身後退了一步，她的這個動作落到聖音瓏眼中，瞬間刺痛了他的雙目。
若不是再往後退一退，就要退出墻下，會退到旁人眼前，聖音瓏覺得她會離他更遠，他心中不悅之情更深，於是在魏獻儀伸手向他要回她的玉玦時，聖音瓏收緊了手，沒有還給她。
“給我。”魏獻儀很不高興。那塊玉玦明明是她的東西，他有什麽理由將它強行留在手中？
魏獻儀直接去拿，聖音瓏和之前一樣避開她的動作，在他一個又一個側身後，魏獻儀忍無可忍，直接甩了一個巴掌。
手心在他臉上一甩而過，聖音瓏的臉頰上很快浮現出明顯的紅痕，仔細一看還能分辨出手指的痕跡。聖音瓏楞住了，反應過來後他倏忽看向魏獻儀。
“你怎麽能……”
她怎麽能這樣做？
魏獻儀看著聖音瓏，覺得他臉上寫滿“活該”，魏獻儀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她露出這種受到傷害神情，“這難道不是你自找的嗎？”
聽著魏獻儀的話，聖音瓏落下捂在臉上的手指，他眼中幽色更加深重，好像只要魏獻儀現在折了脊骨，他就能將她吞噬入腹一般。
“幹嘛這樣看著我？之前打你的時候，你不是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嗎？”魏獻儀冷著臉，視線微低，她這個時候才註意到聖音瓏今日穿著異常顯形。
“怎麽？出門見人？”魏獻儀笑了下，原來是被她打了一巴掌不能見人了，才惱羞成怒。
聖音瓏緊著一口氣，本想忍過去就是了，但他聽到魏獻儀發出一聲輕蔑的笑，這使他本就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垮。
“給你。”聖音瓏忽然伸手將手中玉玦遞還給魏獻儀，他眼裏淡淡的，像是看開了，不再有強留之心，聖音瓏註視著魏獻儀，見她生出懷疑，他輕笑著將玉玦往前遞去，遞到魏獻儀的眼皮底下。
很快，他看到她擡手。
也就是在這個時候，聖音瓏很輕易地捏碎了他手心放置的屬於魏獻儀的玉玦。
鋒利的玉石碎片有沒有割傷他的手，聖音瓏不清楚，但是他清楚地看見魏獻儀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。她眉眼間凝著一重清霜，久久不化，聖音瓏刻意避開她的視線。
他低下眼眸，拉過魏獻儀的手，將她的手指一節一節掰開，然後聖音瓏將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掌心，微微張手，玉玦碎片就落到了魏獻儀手裏。
魏獻儀看著手中一塊又一塊大小不一的碎玉，心中蘊藏的深色越濃，偏偏聖音瓏在這時候輕聲道：“你想要？那就都還給你。”
他的重音咬在那個“都”字上。確實，聖音瓏沒有私藏半塊碎片。
魏獻儀擡眸看他，見到的是聖音瓏浮露笑容的一張臉，零碎的惡意在其眼底，魏獻儀卻能一眼看到。聖音瓏臉上指印泛起的紅痕在此時不再彰顯淒慘，而是獲勝的喜悅。
“高興了？”魏獻儀望著他一半充斥艷色的臉頰，也笑了。
聖音瓏的視線因此凝滯，他不懂她為什麽還會露出這般笑容，她該生氣、該動怒，甚至應該對他拳打腳踢才對。
聖音瓏才想到魏獻儀的暴力行徑，在下一刻就被魏獻儀拽住了衣襟，她無視他眼中抗拒，她打開他的領口，手指從他鎖骨處一路下滑，最後在他腰際停下。
“這裏放一塊。”魏獻儀從手心裏擠出一塊碎玉，在聖音瓏眼前一晃而過後，魏獻儀把這塊有著鋒利棱角的玉石塞進了前身深處。
他臉色變得很不好。
“喜歡嗎？”魏獻儀故意問他。
聖音瓏緊著唇舌，後背異常挺直，他腦子一片空白，根本不知道現在應該對她如何還以譏言。
“看起來很喜歡。”魏獻儀很快下定結論，她張開手心，裏面全是碎掉的玉石，是聖音瓏之前一塊一塊還給她的東西。
聖音瓏見之身體一顫，他不敢想象魏獻儀會如何使用剩下的這些，他僵著嗓音對她的行為表示抗拒，“……你不能這樣對我。”
“我不能？”魏獻儀盯著他看了一會，“你能毀我之物，我不能毀你？你自己說說，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？”
聖音瓏緊著牙關，目光怔怔，發不出一個字音，魏獻儀才不管他此刻心中怎樣糾結難堪，她將握著碎玉的手從他後脖頸處探進去。
“說。”魏獻儀用指甲刮了下他的後背。
“……沒有。”聖音瓏忍痛說出，另一方面又擔心魏獻儀會將手裏的一堆碎玉塞進去。
“沒有什麽？”魏獻儀沒有就此罷休，又刮弄一下。
“沒有這樣的道理。”聖音瓏勉強配合著她。
“誰沒有道理？”
“……”聖音瓏斂住嗓音，他望著魏獻儀，遲遲沒有開口。
在魏獻儀眉目微折時刻，聖音瓏緩聲說道：“我，是我沒有道理，是我不講道理。”
魏獻儀扯了下唇角。
見她如此，聖音瓏松下一口氣，過了一會兒，試圖與她商議，“那你能不能，不要那樣做了？”
魏獻儀沒有說話。
她靠近聖音瓏，一邊將他的領口拉開，一邊說道：“我以為你很喜歡。”
她頓了下，瞥向聖音瓏，松開手，碎掉的玉石順著他的脊梁落下，一陣細癢刺痛，聖音瓏疏軟了脊骨，他往前傾身。魏獻儀恰好抵在他耳邊，和之前他抵住她的姿勢一模一樣。
與他耳語：“不講道理且愚蠢不自知的男人，沒有資格說‘不要’。”
魏獻儀回到院中，聖音馥遠遠地就看到了她，向她揮了揮手。
“神女姐姐。”看聖音馥的唇語，魏獻儀猜想她說的應是這一句。
魏獻儀走進拱形門，她前一刻剛跨過門檻，後一刻身後就跟來了不速之客。
她回過頭，看到來人，不由停住腳步站到門前等他走過來。
可他不敢。
魏獻儀明明告訴過他，讓他不要過來或者遲一點過來，可是聖音瓏不聽，一定要與她一前一後，從一處地方一個方向出現。
真蠢啊。
若非此處另有他人，魏獻儀真想在他耳邊再這麽感嘆一句。
聖音瓏久久沒有動身，這個時候聖音馥也過來了，看到魏獻儀，聖音馥緊巴巴地靠上去叫了聲“神女姐姐”，這一聲過後聖音馥才註意到聖音瓏站在他們不遠處。
聖音馥又往前走去，向聖音瓏喚了聲：“叔父。”聖音馥原本滿是欣喜的一張臉，因為聖音瓏的存在而有些皺巴巴的。
聖音馥很快退到魏獻儀身後，幅度很小地拉住了魏獻儀的手。
魏獻儀會意，視線投註在聖音瓏身上，目光相接的那一刻，魏獻儀在他臉上看到驚慌。
“叔父……”
魏獻儀這樣稱呼他。
“您先請。”
聖音瓏避開了她的目光，他緊抿著唇，從見到魏獻儀起他耳邊就是嗡嗡地響著，可是他還是清晰的聽到她叫他“叔父”。
於理，魏獻儀確實是該這般稱喚他，可是除了眼下在他人面前，她從未如此。
尤其是在不久前，他請求她的時候，魏獻儀可沒想過他是長輩是她口中那個“您”字的歸屬。
“叔父，您先請。”這個時候聖音馥學著魏獻儀的話，向聖音瓏又說了一遍。
聖音瓏低著眉眼，覺得每一個字都很燙耳。過了一會兒，在魏獻儀的註視裏，聖音瓏慢慢起了動作，他邁出腳步往前走，走過魏獻儀身側時，下意識地腿軟了一下。
“走好。”魏獻儀側目望著他，沒有再喚出那聲戲謔的稱呼。
聖音瓏一步一步向前，行走間衣衫微動，只有他與她知道，他這一步下去，裏衣和碎玉摩擦著他整個後背，有棱角鋒利的碎玉，將他平整的背部劃傷，一點一點刺痛泛開，最後變成滿背傷痕。
“叔父今日怎麽都不說話？”在聖音瓏走後，聖音馥輕輕發出疑問。
因為聖音瓏平常對待他們都很溫和，就算他們偶爾有錯在身，聖音瓏也不會厲聲說話，更不會像現在這般一字不談。
聖音馥覺得奇怪，所以問出疑惑，聖音馥當然沒有認為魏獻儀能夠回答她的疑問。聖音馥拉著魏獻儀往裏走，走了一段路，魏獻儀忽然回覆她說：“嗓子啞了。”
“啊？”聖音馥眨了眨眼，沒聽明白她的意思。
魏獻儀指向自己的喉嚨，“有些幹渴。”
這一句聖音馥聽明白了。
她說她在後院小廚房裏放了一罐家裏帶來的花蜜，她說她想調花蜜水給魏獻儀喝。
說完話，聖音馥就要往後院去，魏獻儀不想折騰她，就攔住了聖音馥，可聖音馥被她攔下知道她不需要解渴之後一臉失落。
“我真的很想跟姐姐分享家裏釀的花蜜水嘛。”聖音馥軟著嗓子說話。
魏獻儀見她如此，正打算同聖音馥說和她一起去，這時太承來了，他從旁邊走過，沒打算進亭子裏面去，是聖音馥叫住了他，太承才望見魏獻儀。
太承腳步一頓。
聖音馥招呼他過去，太承的視線不由往魏獻儀身上去，見她沒什麽反應，太承轉身邁步向前而去。
“子宛哥哥，你先在這裏陪姐姐說話，我去取花蜜水，很快的，你們要等我回來。”聖音馥笑著說道。
太承剛進亭子，聖音馥就跑了出去，歡悅地像只小鳥似的。
他站在入口處，目光不知往哪裏看去才合適，遲疑良久，他才擡眸看一看魏獻儀，然後走到她身邊坐下。
亭子附近安安靜靜的，沒什麽人，亭子裏面的她與他也各自沒有說話。只是自從太承坐下後，他的目光就時常落在魏獻儀身上，魏獻儀偶爾對上他的視線，又移開，再次望向他，他還是那樣看著她。
魏獻儀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心裏藏著事，可是太承不主動開口，魏獻儀為什麽要主動問他？所以魏獻儀沒有向他主動提起，但是太承一直看著她，看得魏獻儀心中生變，以至於最後一次盯著他看的時候，魏獻儀再沒有移開目光。
她讓他過來。
太承楞了下，低頭看了看身下坐著的已是離她最近的位置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。
他望著魏獻儀，沒有反應。
魏獻儀也沒計較他的遲鈍，她起身站到太承面前，看了他一會兒，魏獻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，將他按在身後石桌上。
太承半個身子躺在石桌上，滿目茫然。
“怎麽了？”他問。
魏獻儀沒有回答。
她伸手扣住太承的肩膀，然後低下臉與他交吻。
他沒有反應過來，等到魏獻儀輕輕咬住他的下唇，太承才有了反應，他開始回應她，餘光瞥到亭中四面可見，太承緊張起來，他擡手握住魏獻儀放在他肩上的手。
在很長一段時間裏，他都是被動的、遲鈍的，到了最後魏獻儀意盡時，太承才在她唇上加深痕跡。
魏獻儀拍了拍他的手，示意他結束，太承也沒有強求，他依然躺在石桌上，微微喘氣。
魏獻儀整理好他交疊的衣領，然後扶著太承發紅的臉頰讓他看著她。等他的視線飄過來，魏獻儀皺了下眉。
太承不明白她什麽會是這個反應，也許是他哪裏做的不好，他想起身，魏獻儀不讓，而他也很快就知道了原因。
“你再用這種斷斷續續、迷濛不清的眼神來看我，就不是在這裏做這件事了。”魏獻儀說道。
太承心中一緊，眼光發顫。
“不，不會了。”
他臉上緋色橫斜一片，再加上他此刻晃動不定的眸光，魏獻儀伸手捏了下他的臉頰，熱的，軟的。
太承呼吸急促起來，他望著魏獻儀卻又不敢直視她，等到魏獻儀端端正正在原來的位置上坐好，太承也慢慢地從石桌上起身。
他們在庭中等了很久，聖音馥都沒有回來，魏獻儀說要去找聖音馥，太承悶悶地“嗯”了聲，跟著魏獻儀一起去。
在途中遇到了聖音馥。
除了聖音馥，還有聖音少寧。
前者面上帶笑，手中空空如也，盛放花蜜水的容器在聖音少寧手中。
他們重新回到涼亭裏，聖音馥把從小廚房裏調制出來的花蜜水給他們都倒了一杯，看到魏獻儀嘗了一下，聖音馥湊上前來問她：“神女姐姐，是不是很香？”
魏獻儀點點頭，“很好喝。”
聖音馥很高興，接著就說要將剩下的一大罐花蜜都送給魏獻儀。魏獻儀還沒有回話，聖音少寧先開口說道：“千香，還是算了吧。恐怕你前腳剛將花蜜送給神女，後腳就要開始後悔了。”
“少寧，你這說的是什麽話？”聖音馥有些委屈，她連忙看向魏獻儀，雖然確實如聖音少寧所說，她有些舍不得家裏精心釀制的花蜜，可她更不想讓魏獻儀覺得她小氣。
“神女姐姐，你要是喜歡，我都可以送給你的。”聖音馥道。
魏獻儀沒想在這小事上生出風波，她應了聲“好”。她想到聖音少寧的話，又補充說道：“分我一般就好，多了會膩。”
聖音馥喜笑顏開，她答應了魏獻儀，想著就要去小廚房把一般的花蜜拿來，被聖音少寧攔住了。
“千香，忘記稍後要去洞穴看光影蟲了嗎？”聖音少寧提醒道。
聖音馥想到這個，立馬就坐了回去，然後看著魏獻儀告訴她說：“等我們從洞裏回來，我再給神女姐姐拿花蜜。”
魏獻儀表示都聽她的。
接著，她瞥了眼聖音少寧，再看向太承，“你們也要一起去？”
魏獻儀只想帶聖音馥下去看一趟，她可沒想要帶這麽些人一起去。
在太承輕微頷首後，魏獻儀把之前講給聖音馥的話也給太承講了一遍。
“裏面靈氣波動太大，或許會有危險，你……一定要去嗎？”魏獻儀問他。
太承搖頭，說道：“若你不願意，我可以不去。”
魏獻儀聽了，沒說話。
過了一會太承才覺得他說的話太過奇怪，好像是魏獻儀逼迫他的一般，他想向她解釋，可是魏獻儀卻回過頭向聖音少寧也問了一句。
“你也要去？”魏獻儀問聖音少寧。
聖音少寧看了一眼，神色冷淡說道：“千香看得光影蟲，我也看得。”
“是啊，少寧要陪我一起去。”這時候，聖音馥應和一聲。
魏獻儀在他們二人之間看了看，之前的猜想在此時得到了驗證，他們兄妹原本僵硬無比、動輒吵鬧的關系，似乎緩和許多。
若放在前頭，聖音馥斷斷說不出聖音少寧會陪她做什麽事這種話。不過這與魏獻儀關聯不深。
眼看沒人想退出，魏獻儀只好叮囑他們入洞後一切小心。
他們紛紛應好，沒過多久，準備入洞的鐘山修士就過來叫上他們一起去了。
來到洞口處，鐘山修士給了他們每人一個錦囊，打開錦囊裏面是一條面紗。
“這山洞初開，裏面塵跡非凡，或許還有些不好聞的氣味，戴上面紗能防著些。”鐘山修士向魏獻儀等人解釋了面紗的用處，他又說道：“我等先入內，稍後神女只要順著我們所做記號入洞即可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這鐘山修士向魏獻儀拜了拜，然後先一步進了洞中。
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，魏獻儀抽出紗巾，將扣帶系緊，很快戴好面紗。
聖音馥將手中一塊粉白面紗翻來覆去倒騰，見著魏獻儀已經戴上了，她捧著面紗，目光瑩潤地望著魏獻儀。
“神女姐姐，幫幫我吧。”聖音馥不是不會戴，她是覺得魏獻儀幫她戴起來會更舒服。
魏獻儀勾過她手裏的面紗，給聖音馥戴起來後，稍微整理了一下邊角折疊處，“好了。”
聖音馥面上露笑，被細膩面紗掩蓋看得不太清楚。
魏獻儀在旁邊等著剩下的兩人將面紗戴好，餘光瞥見太承楞楞地拿著面巾，比劃了一下，卻不知該如何處理。
他擡頭，發現魏獻儀在看他，於是露出一個請求的目光。
魏獻儀看了眼聖音馥，發現她站在洞口觀望裏面的場面，於是就朝太承走了過去。
從太承手裏抽出面紗，魏獻儀讓他低頭，他也順從地低下頭，“……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麻煩？”
魏獻儀專心扣帶子，沒說話，等到做完手上動作，魏獻儀跟他說“好了”，太承戴著面紗起身，在魏獻儀動身前拉住了她的手。
“千香說光影蟲很難見得。”太承說出他的來意。
魏獻儀回頭看了看他，說了句：“知道了。”
聽出魏獻儀話中的不耐，太承有些失落地收回手。
他想到他們之前關於花蜜的對話，她說：“太多了，會膩。”
現在對他也一樣，膩了嗎？
他不知道。
魏獻儀走到洞口，準備帶聖音馥前行入洞，中間走過聖音少寧旁邊的時候，發現他們三人之中還是有能“自力更生”的人的。
再加上最近聖音少寧沒有再來煩她了，魏獻儀見著他，倒覺得舒服一些。
順著先行的鐘山修士留下的記號進入山洞，魏獻儀領著三人一路通暢無阻。
洞中一片深色，不太能見得到光線，好在有前頭修士留下的光火符，照亮他們腳下的路。洞穴很深，他們一路前行，走的是下坡路，而上頭的洞頂高不可攀，擡眼一看，頭頂就只有一重烏雲。
聖音馥看了眼，被嚇到了，“姐姐，頭頂……頭頂好像有東西。”
聖音馥縮到她身後。
魏獻儀拍拍聖音馥的後背，“應是靈氣波動，沒事的，放心吧。”
太承這樣寬慰她，聖音馥也還是沒有忘記頭頂黑壓壓的拿一片，越想越覺得恐怖，她沒有說話，緊緊靠著魏獻儀。
於是之後的路他們走的越發小心翼翼，直到鐘山修士留下的記號消失，魏獻儀停在記號消失的地方，她往周圍看了看，四面景象幾乎相同，再加上入洞後七繞八折，魏獻儀要想分辨出他們此刻的方向著實不容易。
“不如我們回去吧……”
聖音馥在這個時候也覺得害怕，向魏獻儀主動提出。
魏獻儀對這新出現的山洞沒有很深的了解，但是自入洞起，她就感受到山洞的靈力波動雖然很強烈，卻沒有危險，是很柔和的一種靈波，或許這山洞裏當真有寶物存在。不過魏獻儀本就不是為了寶物而來，再加上聖音馥的退縮，魏獻儀也想離開了。
“那就離開吧。”魏獻儀回應聖音馥。
聖音馥聽到她的話，連忙點頭，她哆哆嗦嗦背過身。
忽而有風吹過，吹起了魏獻儀的面紗，魏獻儀一手掩住臉，另一只手去握住聖音馥。
聖音馥剛把手放到魏獻儀手裏，腳下踩到什麽東西，她又輕輕脫開了魏獻儀的手，低下頭來查看，還沒有看清楚地面上的東西，聖音馥就感到身後一陣吸力，接著就將她卷進了他們沒有踏足過的山洞地界。
“神女姐姐——”
聖音馥叫了一聲，幾乎要哭出來，而魏獻儀回頭去找聖音馥，卻只聽見這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，並沒有看見聖音馥的身影。
聖音馥什麽都沒有留下，就在他們身後消失了。
魏獻儀捕捉到陣法輪轉的餘暉，大抵猜到了在那段路後有一道陣法存在，所以鐘山修士的記號只留到了他們腳下，所以聖音馥會在他們身後消失。
“她不見了。”魏獻儀看向太承。
太承急切道：“放在那應是一道陣法，千香不見了，我們要不要入陣一探？”
太承說的和魏獻儀所想別無二差，從哪裏消失就從哪裏尋找，不過他們現在還剩下三個人，所以在實施這件事之前，魏獻儀問聖音少寧：“你是留在這裏等我們，還是與我們一同入內？”
聖音少寧沒有看她，也沒有說話，他從他的位置一直往前走，快要走到有陣法的地方時，聖音少寧側過臉看了魏獻儀一眼。
山洞整體處於暗色，聖音少寧的大半張臉被面紗遮住，就算他這樣看著魏獻儀，魏獻儀也不可能知道聖音少寧想表達什麽意思。
才覺得他讓人舒心一些，怎麽又開始不會說話了？
聖音少寧忽然發出一聲輕嘆，下一刻，在魏獻儀沒有防備之時，突然拽住她的手，拉著魏獻儀一同踏入陣法之中。
而太承眼疾手快，緊緊拉過魏獻儀的另一只手，三人在一瞬之間一齊入陣。他們很快通過陣中靈力的傳輸，來到陣法最底部，和陣法外面的山洞一樣是一片烏色。
魏獻儀從地上起來，整理了下衣衫後去找那一前一後拉住她手的兩個人。
先看到聖音少寧，魏獻儀在石壁後面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太承。
見他無事，魏獻儀轉身去找聖音少寧，聖音少寧似乎沒想到魏獻儀會到他面前來，楞了下，不過他很快聽到魏獻儀的責問：“有話不會說嗎？你要入陣不會事先告訴我們一聲嗎？”
聖音少寧面紗下的臉一沈，他從魏獻儀身上移開目光，沈著聲音說道：“對不起。讓你受驚了。”
魏獻儀看了看他，沒再說什麽。魏獻儀往遠處走了些，發現了一條路，又往別的方向走去，還有兩條路。魏獻儀叫來太承和聖音少寧，指著面前的這三條路，問他們走哪條。
這二人沒有分毫默契，各自指了左右不同的一條路。
魏獻儀：“……若你們二人要分開行路探陣，也可以。”但最好不要如此。
太承望向聖音少寧，動了動唇：“少寧，要不我隨你走一條路，我們一起走你那條路。”
聖音少寧沒有看他，他擡眸，視線在幽微山洞中浮動，聖音少寧凝睇著魏獻儀，他問魏獻儀：“神女選哪條路？”
因為聖音少寧的這句話，太承似乎想到什麽，也看向了魏獻儀，眼神輕和。
“為何是我來選？”魏獻儀問。緊接著她指向第三路，那是她的路，而非太承或者聖音少寧所指之路。
“你們來選。”魏獻儀說。
太承本就不對自己選擇的路有堅持之意，聽到魏獻儀這樣說，太承很快見到魏獻儀身側，表示要與她同行。而聖音少寧，則是在魏獻儀幾乎以為他要獨行的時候，悄然站了過來。
於是三人順著魏獻儀指的方向前行，這條路上雜草叢生，還有藤蔓橫斜，太承沒在意腳下就被絆了腳，他剛好跌在魏獻儀腳上，魏獻儀伸手拉他起來。
又走了一會兒，聖音少寧心不在焉也被地上藤蔓絆了一跤，他跌跪在另一側。魏獻儀看聖音少寧久久沒有站起來，以為他傷到了膝蓋。
“怎麽了？”魏獻儀往聖音少寧那裏走去兩步，問他怎麽樣。
聖音少寧一只腿扣在地上，他擡眸，用著魏獻儀看不懂的眼神望著她，魏獻儀皺了下眉，在她生出想要撇下聖音少寧的心思之前。
聖音少寧緩聲說道：“我無事。”
“那你為何還不起身？”魏獻儀覺得奇怪。
聖音少寧沒有回答。
隔了一會兒，他低下目光，慢慢騰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魏獻儀以為有了這些小風波之後，他們就能註意看路，然後順順利利的沿著這條路走下去，看看能不能找到陣法的出口。
誰知道連陣法出口的影子都還沒看見，聖音少寧就先撂了擔子。
聖音少寧停在他們身後不遠處，他說：“這路走了這麽久都沒有盡頭，我後悔了，我要回去走我的路。”
說出這話時，聖音少寧的語調奇異，不過魏獻儀的註意力只在眼前這條路上，因此沒有及時發現聖音少寧的怪異。
聖音少寧這樣說，太承不願意聖音少寧現在折返回去，魏獻儀沒有表示。在太承勸說聖音少寧無果後，魏獻儀取出一疊靈符上前交給聖音少寧。
靈符在聖音少寧面前，他卻沒有接過去，魏獻儀動了動手，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她說。
聖音少寧還是沒有動作，他望著魏獻儀，“你只有這個要對我說？”
魏獻儀覺得聖音少寧很奇怪。他說他要離開，魏獻儀也尊重他，告訴他路上小心，不僅如此魏獻儀還把身上的靈符分給了他一半。
他說這種話有什麽意思？
而且為什麽只對她說？
太承也在，聖音少寧怎麽不對太承說？
“我應該……挽留你嗎？”魏獻儀思來想去，覺得她和太承之間差的只有那幾句挽留之詞。
可還是很奇怪。
“你想離開就離開，想留下就留下，一定要聽旁人說出那幾句挽留的話，才能安心離開是嗎？”魏獻儀不懂聖音少寧怎麽想的。
“不是。”聖音少寧很快否定她的說法，他看著她，“我只想知道你的態度，你是想叫我留下，還是令我離開？”
聖音少寧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地步，他不信魏獻儀還不懂。可是魏獻儀還是讓他失望了。
魏獻儀把拿了很久的一疊靈符塞進了聖音少寧手中。
“不要把選擇的權利交給別人。”魏獻儀是這樣說的。
可是聖音少寧卻在她話中感悟到另一重意思，她根本不想對他做出選擇，他怎麽樣，她都不在意。
想到這裏，聖音少寧心頭情緒上湧，他揮出手中靈符，洞穴內光線幽沈，他沒有看清楚，在打掉靈符的時候，也打到了魏獻儀的手背。
“你到底想做什麽？”魏獻儀收緊手，右手的手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。
一道道靈符落在地上，聖音少寧上前半步，踩住其中幾張，“你看不出來我不想離開嗎？”
“……不是你自己說要走的？”魏獻儀理解不了。
“是，也對，你當然看不出來我的心思咯。”聖音少寧接著自己的話，怪聲怪氣：“你心裏只想著他，怎麽可能還會想到旁人如何如何。我說我要走，可我真的走了嗎？我沒有離開，你卻希望我離開，真的是……”
“撿起來。”魏獻儀不想聽聖音少寧這些廢話，“我好心好意將那些靈符給你，若你不需要，大可以還給我，踐踏別人的心意很好玩嗎？”
“……我沒有覺得好玩，也沒覺得高興，而你口中所說‘心意’真的就是心意嗎？在我看來全然皆是施舍，你根本就是想打發走我，根本就是想……想要……”聖音少寧沒有說出後面的話，他心有怨憤，恨眼看著魏獻儀。
“撿起來。”魏獻儀又說了一遍，語氣冷硬。
聖音少寧冷冷笑了一聲，彎腰將腳底踩住了兩張靈符給了魏獻儀，上面還沾染著一層灰土，魏獻儀拿到手裏就覺得不對，順著這靈符魏獻儀打在了聖音少寧的手臂上，聖音少寧疼得悶哼一聲。
“你要是不想撿不想道歉就趕緊從我面前離開。”魏獻儀冷道。
“我為何要道歉？道歉的人又為何是我？你呢？從你只幫著他的時候，你就該為你的不公正而向我道歉！”
聖音少寧被激起怒潮，按捺許久的情緒因為魏獻儀短短的幾句話而爆發。
“公正？我又幫著他什麽了？”魏獻儀沒聽懂聖音少寧說的話，感覺就像一堆亂線團，拼命解開解不開，越想聽懂越聽不懂。
“心在我這裏，我怎樣都與你無關。”魏獻儀說道。
聖音少寧嗤了聲，“聽聽鐘山神女說的話。你終於承認你偏心，你不公正了，既然如此，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，我告訴你，這條路，我走不下去……”
“滾。”
“好了。不要吵了。”在聖音少寧想要繼續計較之前，太承挺身擋在他們中間。
他暗自捏了下魏獻儀的手，低聲：“……讓我來和少寧說吧。”
魏獻儀看了太承一眼。
現在聖音少寧就像個瘋狗，胡言亂語什麽都能說得出來，魏獻儀聽著覺得生氣，太承跟他說兩句話恐怕有氣也抒不出。
魏獻儀不想答應。
聖音少寧現在明顯在針對她。
可是太承說：“相信我，我能處理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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